變色龍(21)


  週五那夜陳慕杉在電影放完後便起身進了房,邱宥翔洗完澡出來時,對方已經關燈睡了。

  即便什麼也沒做,把人抱進懷裡時邱宥翔仍然感覺心裡踏實,只是好時光並沒有延續太久,隔天晚上飯後陳慕杉又是一身騷勁十足的打扮,問他要不要一塊出門?

  這次邱宥翔一反常態地搖了搖頭,並沒什麼吃醋的表現,甚至還親自開車把人送到店門口,對陳慕杉說如果要回家他也可以過來接。

  「等你過來接太久了。想睡就睡吧?我不一定會回去。」陳慕杉看著駕駛座的他表情有些微妙,看不出來心裡在想什麼,語氣不冷不熱。

  而那天晚上陳慕杉也確實是沒有回來,獨留下邱宥翔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失眠。

  為了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他在天亮之後很乾脆地起床找點事情做,先是掃地拖地,接著洗衣服,把屋子裡一些容易積塵的地方都擦了一遍,尤其是書房裡的三個相框,被他擦得閃閃發亮。到了下午真的是沒什麼事情可以做了,他便出門去了超市,採買些食材回來下廚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陳慕杉在週日入暮之時歸來,看見站在廚房忙活的邱宥翔先是一愣,卻什麼也沒說就先進了浴室,邱宥翔自然沒有問對方這麼長時間去了哪裡,只是不小心在醃雞腿肉的過程中多放了一匙鹽。 

  別人家的廚房用起來當然是不如自家方便,尤其是陳慕杉的廚房冰箱裡根本什麼都沒有,當然也沒有菜刀炒菜鍋調味料這些東西,出門前邱宥翔看著櫥櫃裡少得可憐的鍋碗瓢盆,嚴重懷疑這些都是組長家人給他送食物過來時留下的。

  最後邱宥翔還是很克難地邊用鐵鍋炒著雞腿肉,邊在另一個爐子上把較難煮熟的馬鈴薯、紅蘿蔔先削皮對切燙半小時,之後才又找了個大鍋把和著蒜炒成半熟的雞腿肉及熟透切成塊狀的馬鈴薯紅蘿蔔加上水跟調料與現成的咖哩塊合在一起開始熬煮。

  邱宥翔沒有想到陳慕杉會在傍晚就回來,在不確定對方動向的情況下他選擇了之後加熱也沒有問題的咖哩,飯更是多煮了一些,好方便下週組長下班回來如果餓了可以直接熱來吃。

  想是這麼想,至於對方賣不賣他這個面子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輕輕搖著湯勺,邱宥翔看著對切煮熟後再切成六大塊狀的馬鈴薯隨著時間慢慢化開,又繼續艱難地用鐵鍋炒了盤青菜。

  如果還有機會他一定得買個炒菜鍋過來。邱宥翔在心裡默默想著,關了火,把青菜裝盤,端著菜往客廳走,路過書房前還不忘輕敲了幾下敞開的木門,對著裡頭坐在躺椅上看書,如大爺般暇意的陳慕杉說了句出來吃飯。

  陳慕杉坐在沙發上,望著邱宥翔打著赤膊一身是汗地把兩盤咖哩端上茶几。

  「…你沒有說過你會做飯。」

  接過餐具,陳慕杉看著眼前熱騰騰的咖哩飯及炒菠菜,有點難以置信。

  「組長不是也沒問過嗎?而且之前也沒什麼機會表現。早知道會遇見你,當初就該在履歷表上多捧自己一點。」邱宥翔抽了幾張面紙抹了把臉上的汗,扔掉面紙邊笑著回道邊夾了口菜送到陳慕杉面前:

  「試試?我跟奶奶學的,怎麼樣?很不錯吧?」

  許是邱宥翔望向自己的目光太令人難以閃避,又或者是那樣的微笑太過溫柔,陳慕杉連一絲抗拒的感覺都還沒升起就已經先聽話地張開了嘴,而且入口的味道比想像中的要好。

  「快吃吧,趁熱。」見陳慕杉嚥下自己餵的菜後並沒有開口刁難挑剔,邱宥翔好心情的綻開笑,催促著快緊開動,自己也夾了口菜放進嘴裡。

  吃飯時邱宥翔對他說了剩下的咖哩跟白飯該怎麼熱,也說了學做飯的原因。

  本來,邱宥翔是個連米都不知道有分品種的孩子,一直以來都是爺爺陪著奶奶早上去市場買菜,後來爺爺走了,奶奶隔年又在浴室摔斷了腿,好不容易在醫院待了十天半個月能夠出院,隔天還在靠著復建器材走動的奶奶就吵著要去市場買菜。

  邱宥翔是說什麼都不放心奶奶一個人出門的,就只好每天五點起床陪奶奶先去市場買了菜再去上學,放學後也開始學著幫忙打理晚飯,久而久之就成了他掌廚奶奶在一旁指導。

  如此這般幾年下來西餐一樣不會,中餐的快炒煎炸蒸倒是挺拿得出手。

  「不過要是你喜歡,我也可以學。」

  收拾著碗筷,邱宥翔漫不經心的道,似乎並不覺得多學幾道西洋菜是件多困難的事,但卻是敲得陳慕杉心頭微震。

  那晚邱宥翔沒有再留宿,他得回家換套衣服,隔天早起搭公車去公司。

  「對了,那個人會煮飯嗎?」離開前邱宥翔又換回了週五穿過來的襯衫西裝褲,望著坐在沙發上休息的陳慕杉忽然問道。

  「……我想是不會的。」陳慕杉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想了下才道。

  「是嗎?那就好。」邱宥翔走到陳慕杉的面前,咧嘴笑著說:

  「請在我煮飯的時候多看著我吧。」

  邱宥翔走了,在他的唇上壓了個晚安吻便起身離開。

  陳慕杉抿著唇,有點後悔讓對方再次來到他的住處,他以為一夜未歸會換來對方暴跳如雷的謾罵,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對方甩門離去。

  無奈一切卻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們很和平的吃完了一頓飯,他又多知道了對方一段成長的小故事,然後他們以晚安吻結束今晚的…約會?

  他竟然會覺得這是邱宥翔精心安排的約會。

  陳慕杉的嘴角泛起了苦笑,他知道邱宥翔主動問起那個人代表著什麼意思,真的是個聰明積極,而且極為很有效的做法。

  他有些明白小柳為什麼能對邱宥翔這麼死心踏地的,也總算懂了沈晨褘說對方應該很適合他,但如果不喜歡就離遠點是因為什麼。

  擅長拋網的人對於收網通常也會頗有心得,邱宥翔就是這樣的人,拋出大網後不急著收,他很能等,等著目標入套,只是獵物放鬆警惕時才謹慎小心地慢慢收網,被套的目標一點感覺都不會有。

  如果想問他為什麼知道自己入了套,那是因為在這之後的幾個月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邱宥翔收網的厲害。
  


  邱宥翔從沒有感覺這麼挫折過,只因為他在下個週五打卡下班到停車場想再堵一次人的時候,發現組長車已經不在了。

  組長對他果然一點愛都沒有,什麼時候走的?去哪了?他全然不知道,他恨自己的座位背對著組長,中間隔著檔板不說還很遠!

  巨大的挫敗感迎面而來,最後他還是只能認命回家,然後很白目的打電話問沈晨褘有沒有組長今天晚上去哪的小道消息。

  「幹你媽我們是同行!就算興趣是當駭客也不是你的私家偵探好嗎操!」

  電話那頭果不其然傳來憤怒的咆哮,但是沒過多久他就收到了一串網址,臉書的網址,點進去一看臉書的主人叫杉杉。

  邱宥翔當然沒有智障到去申請好友,他把網址加入最愛,喜孜孜地開始刷頁面。上頭有許多組長跟人的合照,自拍卻很少,同時他也發現裡面的個人資訊少得可憐,沒有生日信箱學校科系跟公司名稱,主頁上大多都是別人標記他,鮮少是由他主動發出來的訊息,有點像是為了交際而設的帳號。

  他猜想組長之所有不願意公開太多資訊,應該與公司裡似乎一直都有他也許是同志的流言有關,但由於陳慕杉始終不曾明確表態過性向,所以是真是假沒有人敢斷言,他相信這件事早晚會曝光,不過他也相信對方應該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與對策。

  之後的幾個月,邱宥翔就是像個賭徒,時而人品爆發時而蹲在停車場慘嚎,幸運的時候他可以從臉書上他人的標註中知道消失的陳慕杉當晚的行程,更幸運的時候他能選對一部電影,並且在週末邀請到他親愛的組長出門陪他約個小會,然後一塊去逛超市採買食材,他藉此知道了不少陳慕杉的喜好。

  這些日子裡,陳慕杉再也沒有勾引過他,卻不會拒絕他的索求。而如果對方在週末另有其他安排他也依舊會開車送他去,只是他不再參與這些活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忍耐的底線在哪裡,最容易讓他情緒失控的就是看到對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時心底那忍不住滿缸子淹成海的醋,怎麼壓都壓不住。

  與其讓自己變成那副模樣壞了形象,不如就待在家裡當傭人,眼不見心不亂之餘還有整房間的書可以打發時間,看對方看過的書有助於開創話題,這遠比起吃醋來得有營養的多。

  他們就這樣你追我閃的耗了六七個月,從春末到夏末,再從夏末到秋末冬初。到了後來邱宥翔哪怕是沒能在週五堵到人,傳訊息訊問對方明天幾點可不可以過去找他時,沒有回應就是可以,回應不行他就再另約時間,約到沒有回應為止。

  截至目前,他收到了上百條來自陳慕杉傳過來的不行,有時候重看對話紀錄,他都有點想流淚。

  皇天不負苦心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存在多少影響到了對方,又或者是他終於養叼了陳慕杉的胃口,入秋之後一連幾週組長都幾乎跟他同時下班,一坐上車就點了菜,樂得他開著車直奔超市,對方想吃什麼就買什麼,滿漢全席他都能想辦法找到食譜。

  而自從有了第一次衝出門買衣服的教訓,邱宥翔的機車屁股上就去加裝了車廂,專門拿來放衣服,所以每週五等組長時他都是像個難民似的提著個後背包,裡面從漱洗用具到睡衣常服內褲都有,至今他都不敢在陳慕杉家裡留下任何一樣屬於自己的私人用品,除了廚房那隻新買的炒菜鍋之外。

  就在邱宥翔開始覺得自己在陳慕杉的心中多少有了點提升時,又是一顆重磅炸彈砸碎了他先前所有的努力。

  那一天,是聖誕節。

  邱宥翔早在前一週就問了陳慕杉聖誕節打算怎麼過?是不是要跟姊妹們開趴過?那天他自己是跟高中同學有約的,卻還是想先知道對方的行程。

  當時陳慕杉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沉默,最後只聽見他很冷淡的對自己說應該不會安排什麼活動,邱宥翔本想推掉高中同學的聚會來陪他,卻被回絕了,一反常態的堅持讓他不敢再逼,深怕逼得太緊一句滾出去就是死刑。

  但是真的到了聖誕節當天,陳慕杉卻沒有來上班。

  接到他請假電話的副組長說組長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好像是感冒了。沒有人懷疑陳慕杉聖誕節請假這件事有蹊蹺,更沒有人往對方可能另有安排的方向想,只有邱宥翔莫名的感覺,風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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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一整夜沒能睡,爬起來打稿期望倦意襲來
結果倦意沒來,進度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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