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下
阿誠呆坐在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家庭餐廳中已經將近一個鐘頭。
望著窗外像倒水般的大雨,阿誠心底暗忖,這雨下的像是不用錢似的,看樣子一時半刻還不會停歇吧………
憂憂地嘆了口氣,阿誠開始在心裡說服起自己,在這種零下幾度,冷到發寒的冬季深夜,冒著雨跑回三條街外的家是件多麼明智的事。
但不論他如何說服自己,理智都還是告訴他,這麼做,很蠢。
……總不能,在這坐一整夜………
端起因為店內要求低消才點的熱紅茶,阿誠心情鬱悶到了極點,現在回想起來,不免有些後悔……
晚上七點多,獨自用完餐之後,步出餐廳的阿誠一如往常地想到池袋西口公園散散步。
冬季的天暗得特別快,走在大街上,阿誠倒也沒有特地留意天色。
在公園附近的瞎晃了一下,感覺有些無聊的阿誠走進超商買了一打啤酒,同時也順便撥了通電話把森正弘約出來小酌。
正巧森正弘也閒得發慌,他們倆就相約在西口公園見,坐在公園出口的鋼管椅上邊喝邊聊,聊到差不多快深夜兩人才道別。
目送森正弘離開沒多久,阿誠帶著幾分微醺邊走邊晃地步向回家的路,沒想到才剛過一個馬路,天空便不作美地下起了傾盆大雨。
正在返家路上的阿誠只得先找個地方避雨,而這一避已經快一個小時過去了,大雨似乎也沒有減緩的趨勢………
還是,跑回去吧……?
不過就是冷了點,大不了感冒幾天………
扣、扣、扣。
就在阿誠下定決心衝回家時,窗邊被人輕敲了幾下。由於外面比較暗,阿誠必須很仔細地向外看才能看見除了自己倒影以外的人。
來人染了一頭抓得亂帥的亮眼金髮,身穿黑色防風大衣,撐著一把看起來就很囂張的白色大傘。
「崇仔……」愣了一下,阿誠才輕輕喚出那人的名字。
站在外頭的安藤崇清楚地看著阿誠探頭探腦地往外張望了一陣,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確定阿誠已經認出自己,安藤崇勾勾嘴角從口袋中拿出手機,壓出阿誠的號碼放在窗前展示阿誠看。
因為手機的亮光,阿誠一下便領悟到崇要打電話給他,立刻從外套中摸出自己的手機,同時手機銀幕也顯示著崇的名字。
『阿誠晚上不睡覺待在這跟哪個女孩子有約嗎?』
一接起電話,當頭就是崇不輕不重的質問,雖然聽起來開玩笑的意味濃厚,但如果不好好回答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
「才不是!我只是進來躲雨而已……」
『喔?躲雨啊……的確是不小。』
手握白色大傘的崇朝傘外看了一眼,一副算是勉強相信阿誠的模樣。
「崇仔呢?都一點半了還在外頭幹嘛?」
『剛剛跟幹部開完會準備回家了,要不是等紅燈時看見你,也不會停下來。』
面對阿誠的反擊,崇從容不迫地回答道,接著瞥了眼阿誠見底的茶杯又接著道:
『出來吧,我送你回去。』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還以為得冒雨跑回去了呢……」
『傻瓜,這是笨蛋才會做的事。』
望著阿誠燦開笑顏開始收拾,崇轉過身交代護送自己回家的G少年先回去,同時也讓司機先行離開。
待阿誠走出店門,只見崇一個人站在門外等著他。
「我以為會坐車回去。」
走進崇的大傘底下,阿誠回頭望向已無車影的大街。
「在大雨裡散散步也不賴吧。」勾起淺笑,崇淡淡地道。
「你之前明明就不愛在雨天撐傘走路……」
「那是因為只有一個人感覺很蠢。」
「兩個人就不蠢嗎?」
雖然在走路的過程中褲管還是會被濺濕,但兩個大男人擠一把傘還不被淋濕肩膀是很少見的事。
「也許吧。」池袋國王不以為意地回答。
「……崇仔…這把傘越看越眼熟呢……」
感覺的出國王對散步的話題沒什麼興趣,阿誠抬起頭,盯著這把有些誇張的白傘輕聲道。
「嗯,我也送過阿誠一把,記得嗎?」
點點頭。池袋國王並沒有忘記他請阿誠幫忙的那次委託。
「記得。幫前國王的那次,你說當報酬對吧?」
「對。不過在那之後就沒再看到真治哥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撐著傘緩步走著,崇輕輕淡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想念。
「…崇仔……好像十分尊敬前國王嘛。」
不知道為什麼,阿誠總覺得崇對前國王有份異樣的情感在,這情愫從上次接任委託時,他就已經或多或少地有感覺到。
然而此刻,崇卻毫無保留地流露了出來………
「……呵…呵呵…真治哥他啊…幾乎是我的童年呢。」
似乎想到了什麼般,崇緩緩地笑了開來。而這讓本就有疑惑的阿誠,心裡微微地泛起酸意。
「…………」
「…怎麼了……?」
見阿誠突然不語,池袋國王嘴角依舊掛著淡笑,轉頭望向阿誠。
那模樣遠比起平常來得更柔和一些,只是這樣好心情的模樣,阿誠現在並不太想看到。
「不過就是提到前國王而已,有必要開心成這樣嗎?」
莫名地,一股難以壓制的醋意在胸口翻騰,阿誠別過臉不再看崇,小聲地低咕道。
即便雨聲稍微掩蓋住阿誠的低語,但崇還是聽見了阿誠不滿的小抱怨。
「……阿誠…吃醋了?」
面對忽然鬧起彆扭的阿誠,崇帶著幾分笑意,壞心眼地道。
「才、才沒有!」
沒想到不滿的心思被崇一語道破,阿誠不由得有些惱怒,忍不住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這迫使撐著傘的崇不得不跟著他一起加速,而當終於回到阿誠家的巷口轉角,一轉入巷道,崇便用一直插在口袋裡的右手將阿誠攔住,一把轉正面對他。
「幹嘛!」突然被崇拉住,阿誠略微不高興地抬頭瞪他。
「別這樣,我對真治哥只是年少輕狂時的崇拜。」
即便知道阿誠死都不會承認,池袋國王還是清楚地嗅到了阿誠身上散發出來的微微醋意,鮮少 對跟在他身邊的男男女女表示意見的阿誠,居然會為了前國王而不高興?為什麼?
在昏暗的街燈下,崇凝視著板起臉的阿誠,伸出手撫上他閃爍著怒意的眉眼。
「…阿誠……?」
見阿誠不做任何反應,崇更加地靠近他一些,輕輕吻上自己撫過的眼、臉頰直到那雙緊抿的唇。
「走開。」
雖然知道自己發脾氣發得很沒道理,但阿誠還是不能克制自己語氣上的不悅。
「……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我會跟你說完整個故事。」如果阿誠真的在意真治哥,他不介意跟阿誠分享過去。
將阿誠擁入懷中,崇把雨傘放低直至能遮擋住他接下來要做的壞事。
「我才不想…唔……!」
口是心非的話語被崇直接堵住,霸道的親吻似乎嘗試著想澆熄情人的怒火,然而喝了整罐醋的對方顯然不太吃他這一套。
「嗯!…唔……嗯嗯……」
懷中的人兒從被親吻的那一刻起便皺緊眉頭掙扎扭動,時而推他時而大力地拍打他,下手一點都不留情。
「…哈啊……哈…安藤、崇!」終於從缺氧中被釋放,阿誠大口吸氣後火大地大喊崇的名字。
「在你眼裡,我就有這麼好哄嗎!」
用力地掙脫崇的擁抱,也不管傘外的雨有多大,阿誠氣得轉身就走。
而當他離開雨傘的那瞬間,大雨便直直地落在他單薄的身上,冰冷的雨水轉眼就將他淋溼,下一秒,他整個人又被拖進了大傘底下。
「知道了,我不應該這樣。要不,以後我絕口不提 那個人,好嗎?」
趕緊將阿誠抓回傘中,崇擁著溼透的阿誠,語帶心疼地在他耳邊低聲道。阿誠不喜歡,大不了以後就不要說了,他要是捨得讓他淋雨,今晚也不會………
面對崇幾乎溺愛的讓步,阿誠頓時 罪惡感湧現,但這其實根本不是崇的錯……
「………用不著這樣。又不是…你的錯……我只是…有點……在意………」
寒氣逼人的雨水沿著頭髮末梢滲入脖子內,溼透的阿誠感覺越來越冷,然而卻又有些依戀崇的擁抱………
輕輕地,阿誠低下頭靠在崇的鎖骨處任由著 崇抱著他,如果真的要說出他煩躁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高中前那個全然陌生的安藤崇,讓他感到很寂寞吧。
「…阿誠……」
輕喚著悶悶不樂的情人,崇讓阿誠在他懷裡抬頭,細細密密地吻上阿誠總是帶著幾分倔強的眼以及不高興就會抿起來的雙唇。
………就算突然吃醋鬧脾氣,也還是很可愛。
「冷不冷?我們進屋子裡。」
其實不只是阿誠,就連方才擁著阿誠的池袋國王也早已一身狼狽,在這樣寒冷的冬季深夜裡,一道冷風就足以令他們倆都打上一陣寒顫。
「不要生氣了?嗯?」等不到阿誠回應,崇只得一次次親吻著阿誠。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似問一次不夠似地,崇每問一次就親上一口,惹得緊繃嘴角的阿誠輕笑出聲。
「…不好……」
面對難得討好哄騙自己的安藤崇,阿誠扁扁唇,微微揚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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