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可惜,我低估了他的固執。阿誠一路跟著我走到停車場,在保鏢發動車為我開門後,他劈頭就對兩位保鏢說:「麻煩站遠點,我跟崇仔有要事要談。」
保鏢們面面相聚,我點頭表示同意,他們兩個才識相的走到五公尺外。而阿誠則一把把我拉上車,關上車門後直盯著我瞧。
「可以了,我不會同意的。」
「拜託嘛。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
「可以換人做,我明天就在G少年裡重金找個人來頂。」
因為我的堅持,阿誠重重的嘆了口氣,隨後朝我靠近了一些,「不要生氣啦,不然你在我身上裝竊聽器?這樣你就可以及時趕到啦。」
「你以為人家搜不出來嗎?竊聽器要放哪裡?嗯?」
笨!正義感一燒腦就笨的可以。
「嗯…你想放哪裡?」
某人挪了挪屁股往我身邊一坐,雙手繞上我的脖子,又恢復了他撒嬌必用的清柔聲調。
「色誘沒有用。」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用。
「吶、崇仔……」
阿誠把額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可以清晰的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幸好車上早已開了冷氣,否則大熱天窩在車上幽會肯定熱死。
「昨天下午,我在橋下看見紀一屍體的時候……真的很害怕,在床上翻了好一陣子才睡著……可是……我仍然覺得自己該為他做些什麼,我想個一整夜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崇仔……」
「既然害怕,為什麼還要硬撐?」
這次換我重重的嘆氣,伸出手在他背上撫了撫,時而順順他的髮。
「你會……支持我吧?」
多任性的要求。但我仍然感覺到自己方才築起來的堅持開始產生裂縫。
「你趕的來吧?你不會讓我受傷對吧?」
太寵他了!我對自己咆哮,企圖在這過份撒嬌的狀態中扳回一點顏面,儘管阿誠一點都察覺不出我內心的煎熬。
「崇仔?」
他抬起頭望向我,我該感謝停車場的陰暗讓他不能完全看透我的動搖,不過,我確實動搖了。
他的手在微微的發抖,像在對我說明他真的很害怕,而我應該讓他不那麼害怕,應該要確保他平安,因為這是我的責任。
深深吸了口氣,沈默了許久。
「崇……」
他在催促我決定,而我一點都不想說出我的決定。
因為我,妥協了。
「別擔心,會成功的。」
他對我綻開了笑容,啵!印了一吻在我臉上,看來我的妥協得到了獎賞。
我們靜靜的在車裡相擁了一陣子,阿誠才推推我,說:「我該回去了。」
「回去?是該回去了。你不會以為親一下就沒事了吧?」
「咦!剛剛是誰說色誘沒有用?」
某人明明笑著,卻裝出吃驚的樣子。
「……此一時,彼一時。」
我壓下車窗,朝保鏢們比了比上車的手勢,阿誠從我身上離開,端端正正的坐在另一個窗邊。
「開車,回我家。」
保鏢們一個開車,另一個坐在前座目不斜視,休旅車悠悠地開出停車場,經過池袋午後的鬧街及慵懶的池袋西口公園,阿誠不語地望著窗外,只是,他的耳根微紅了……
「關於人數配置的問題……我想我們可以『徹夜』討論一番。」
揚起嘴角,我壞心地笑了。
翌日,阿誠約了銀治一起去那間公司報到。
我決定派小鬼們24小時監視他,除了那個叫銀治的小鬼對阿誠異常有愛之外,我總認為開在池袋裡的公司只要小打聽就會知道阿誠平常幹的是什麼樣的工作,上當的可能性恐怕不高,何況對方還是個算精明的公司。
距離表演其間有三天的時間,而阿誠明知道對方在他身上放有GPS卻還跟阿照約在咖啡廳見面!難到他真的不覺得會被懷疑嗎?
倒底該說天才如我還是阿誠太衰小,才過兩天那傢伙就被識破了,人家都準備了電暈家畜用的電擊棒招呼他了,而他還一心只想著救阿照……
有多久沒有看見阿誠打架了呢……
看著阿誠將對方壓倒的精彩演出,我忍不住現身對他拍拍手:
「阿誠,看來你身手還沒荒廢嘛。」
阿誠見到我一點都沒有開心的樣子,反而抱怨了起來:
「要跟蹤我也早點說嘛。剛才真是千鈞一髮呀。」
「是嗎?我看你倒是處之泰然呢。這個姓遠藤的我以前見過。記得他曾是哪個幫派的第二號人物,沒當上老大後就在池袋混了。阿誠,這兩個傢伙要怎麼處理?」
「在表演結束前,先把他們關起來吧。畢竟這剩下的一天很重要。」
我點點頭,大夥原地解散。阿誠帶著發抖不止的阿照回到紀一的公寓,我則是開始打點明日表演要用到的人數。
計畫是這樣的,阿誠上台後想辦法藉機恐嚇現場的來賓們要報警,但事實上在阿誠要上台時阿照就已經做了報警的動作,由銀治當內應,阿誠照成騷動後G少年立刻現身擋住所有的出入口,所以在阿誠上台前,我也必須將檔在外面的黑西裝小鬼們全部除掉,順利的話,阿誠應該不會收到任何傷害。
當然,我認為這個想法太過理想了。
那天行動的時候,我當然沒有在阿誠身上裝竊聽器,而顯然銀治也並沒有因為太過專注於他熱愛的表演而陷阿誠於斷手臂的命運。
阿誠即將上台的同時他發了訊息給在附近的阿照,而我同時讓G少年一擁而上處理掉門口五六個站崗的,對方過於鬆懈的保護令我十分意外。
在阿誠行動時,我的人已經在全部的出口待命,騷動才剛開始,我便讓G少年衝了進去。
也許應該要在慢一點才更具有戲劇性,但我已經不能控制擔心阿誠的心情,我迫不及待想見到一個完整的他。
當我沿著走道走到阿誠面前時,他正癱軟的跪倒在透明圓桶裡,看來被嚇得不清。
「這裡的戒備一點也不森嚴嘛,擋在門外的只有五、六個打著領帶的小混混而已。阿誠,你還好嗎?」
他沒有回答我,臉色嚇得十分蒼白,或者該說被塗白?我用著有些同情的眼神看著阿誠慘不忍睹的左手。雖然有些心疼,但完全就是他自找的不是嗎?
十五分鐘後警察就會到達,為了不跟他們正面對上我選擇先行離開,只留下幾位G少年給警察們留留口供。
傍晚,阿誠走出警察局時,已經穿上了衣服,但我想他身上出彩的白顏料應該還沒有洗掉吧。
發生重大事件後,親自把他送回家也是做為情人應盡的責任,阿誠在被人帶上車時顯然一點都不驚訝。
「好玩嗎?」我對他微微一笑。
「……被禮哥臭罵了一頓。」
那是當然的,誰讓你正義感燒腦後連命都不要了。
阿誠疲憊得要命,在送他回家後,我們跟猴子另外約了時間在Rasta Love吃頓飯,冰高組支付了一筆很不錯的價碼做為這次行動的酬勞,阿誠一如往常的不收分文只坑了猴子這一頓高級料理。
這一次的行動也讓我分外疲憊,不是因為做了什麼萬分辛苦的事,而是阿誠做了嚇掉我三年壽命的事。
我說過了吧,有時想起來仍會讓我不寒而慄。
所以我再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可以避免的傷害,這是促使冬戰爭時我極力保護他的原因,儘管事後他並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