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夢關上。

空港(2)

　　原以為對方會是位打扮中性氣勢十足的女人，不想轉身而來的卻是面目清秀好看，模樣仍帶著些許稚氣的男孩。

　　閻思殷見狀不由得微怔，但隨即便明白是自己判斷失誤。

　　與現場的工人相比，對方的骨架明顯較小，身形也偏瘦，雖然罵人的聲音的確不似女人那般尖銳高亢，但那一頭惹眼的高馬尾以及後頸露出的白皙膚色實在很難不令人誤會。

　　「怎麼了陳叔，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滿意？」

　　宋翊直走到他們近前才停步，先是開口詢問陳叔，接著目光便轉移到閻思殷身上與之對望，兩人視線相觸宋翊隨即打量起眼前這位年紀只比自己大上幾歲，全身從穿著到配件卻無一不是精品的帥氣男人。

　　「哈哈，哪裡還能有什麼不滿意，只是想和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閻先生，是來確認現場進度的。」

　　另一邊陳叔倒也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江湖，只輕笑兩聲便順勢摸了宋翊的頭，之後簡單保守地介紹起閻思殷，僅說明來意卻未道明身份。

　　即便陳叔好似說得隨意，不過該建商閻總貴為業界龍頭，位高權重眾所周知，宋翊見他對至少小上兩輪的閻思殷說話客氣，加之對方身上那身價格不斐的衣著，心下已明白眼前這位姓閻的先生十之八九必為皇親國戚，隨即嘴角揚起一抹商業性質濃厚的淺笑，主動朝閻思殷伸手及自我介紹道：

　　「閻先生您好，我是宋翊，負責貴司此次的內部裝潢設計與監工，目前進度還算正常，如果有什麼想了解的部分隨時都可以發問。」

　　「閻思殷。很高興認識宋先生，敢問宋先生貴庚？」

　　兩人右手相握即鬆，而相較於宋翊心裡打得清脆有聲的小算盤，閻思殷身為上位者觀察對方的重點卻是放在那張過分稚氣的娃娃臉上，怎麼看宋翊都不像是在職攻讀碩博士研究生的年紀。

　　「十八歲，下個月升大三。」聽見閻思殷問起自己年紀，宋翊臉上隱隱綻放出一絲得意，不過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一旁的陳叔便接著補充道：

　　「宋翊跳過兩次級，十六歲剛考進大學就成了林大師的愛徒，這兩年跟著大師拿過不少國際大獎，目前正在大師摯友經營的設計工作室打工，雖說是打工但早就已經有獨立接案的能力了。」

　　陳叔口中所提的林大師閻思殷也認識，是他父親為數不多的知心老朋友之一，即便對方現職名校教授按規定不能私自接案，不過在業界仍是有著一定的名望。

　　「陳叔過譽了，我只是比較會讀書而已。教授安排我到工作室學習，主要也是希望我能累積一些社會經驗開闊視野。」

　　面對陳叔稱讚的宋翊收斂起得意，笑得靦腆謙虛，看似乖巧老實的反應，實則精明得不符合他的年紀。而聽著這番對答，閻思殷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太多情緒，宋翊的年紀固然令他感到驚異，但隨即又覺得不足為奇。

　　在國內，跳級或許並不普及，但留美回來的他，高中大學時期也曾有過幾位聰明絕頂，小小年紀就考進知名院校的同學，仔細想來真要說宋翊人中龍鳳萬中無一，那倒也未必。

　　「名師出高徒，宋先生太謙虛了。」

　　心裡這麼想是一回事，說出口的卻又是另外一回事，閻思殷臉上揚著溫和的微笑，跟著說了兩句客套話。

　　「那也是托閻先生的福，另外叫我宋翊就可以了。」

　　宋翊還以微笑，三人又寒暄了幾句，接著才將話題轉向正題。

　　大抵了解裝修進度後，閻思殷與陳叔轉往他處查看，宋翊則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繼續對著眾人指手劃腳。

　　那日裡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誰都沒有料到未來的日子竟會糾纏得這般深。

　　再次遇見宋翊，是在幾個月後的某間夜店裡，閻思殷被還在念醫科的初中同學約出來參加一所知名大學的校友之夜，當天雖說是包了場但倒也沒有嚴格限制只許校友參加，僅要求領頭人為校友即可。
　　閻思殷對於這類活動並不排斥，以前他在美國念書時類似的聚會就不知道參加過多少，不論派對的名頭是正式的還是胡鬧的，他總有辦法讓自己融入其中，不過這次他點頭參加的目的，卻是想多認識些人。
　　自回國工作開始，閻思殷便不只一次感覺自己的人脈不夠開闊，雖然未來跟著父親他自然能夠認識各大企業的經營者與接班人，然而像今天這樣參與活動的人多為同輩中佼佼者的機會仍是千載難逢。
　　姑且不論有沒有機會結交到新朋友，但嘗試建立人脈本就是他該做也必須做的。
　　「唷！這不是忙得要死的小翊嗎？不是還未成年？誰這麼大膽子讓你在這站崗？那姓蕭的小王八蛋說有幫我留間包廂，在哪裡？」
　　跟在三個人身後走進位於巷道內的地下室，樓梯狹窄閻思殷最初只聽領頭的同學才下樓梯不久就開始打嘴砲，但待他下樓看清同學打招呼的人是誰時，卻不由得一怔，隨後便即想到對方確實是該所學校的學生。
　　「早就滿了，不然怎麼會被蕭學長逼上梁山！呵呵，學長總共四個人嗎？包廂在進門左邊第二間，是好位置哦！」
　　店門口站著一位綁著馬尾的男孩，正笑容燦爛地為檢查完證件付過入場費的眾人指路。閻思殷在拿到入場券後與之四目相接，宋翊看著他回想了半晌，隨後對他點頭微笑，那笑遠比初次見面時自然的多，同時他也注意到對方的打扮與上次有著明顯的價格差異。
　　招待所那天的宋翊穿著極其輕便，不僅符合年紀也很適合在工地走動，然而此刻他卻身穿一件深藍色休閒襯衫，且不論是腳上的尖頭小牛皮鞋還是手腕上那隻今年新款的名錶，都隱約透露著他對於時尚有著不低的追求與品味，不過以年齡來說手頭未免有些太過闊綽。
　　「閻先生對吧？祝你玩得愉快。」
　　絲毫不在意閻思殷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宋翊遞出一張免費的調酒兌換卷給他說道，接著便將注意力放在後方排隊的人身上，確認領頭人的身份是否與參與名單一致。
　　活動的前半場大抵上如閻思殷所料先以交際為主，進場不久後他便見到同學口中那位姓蕭的主辦人，隨後就像牽麻花繩似的，各式各樣的人彼此介紹著，不是報上大名科系，就是遞出名片交換，幾間包廂走訪下來收穫頗豐。

　　中場主辦人拿著麥克風出現，不免俗的要玩點團康活動炒熱氣氛，閻思殷回到包廂邊喝酒邊看熱鬧，餘光卻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吧檯的角落，手上拿著杯調酒在與某位男性說笑，兩個人靠得極近，宋翊的雙唇幾乎貼在那人的耳邊。

　　閻思殷並不認得那男人，燈光不佳遠遠的也看不清對方回了宋翊什麼，只是能感覺到他們之間親密，當下卻是沒有朝其他方面多想。

　　直到他看見男人離開，又有位男人走到宋翊身邊，冷不妨的就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宋翊反應極快轉頭怒瞪向來人，同時肘擊對方腹部，對方笑著躲開，宋翊便抬腳踢他小腿，這次來人任由他踢，伸手攬上他的腰，兩個人身子貼在一起，對方低頭跟宋翊說話，兩人間的感覺似乎同樣親密，不多時宋翊就被逗的笑了出來。

　　閻思殷微挑起眉頭，顯然吧檯旁的默劇比檯前的活動有趣的多，從剛才到現在他已經猜到幾分，但又不是那般肯定。

　　「喂，剛剛站門口的那男生是什麼性向？你知道嗎？」於是他撞了一下身旁專心看活動的同學，問道。

　　「你說誰？小翊啊？哦，他喜歡男生，聽說是不分位置，不過好像在下面比較多。」回過頭來的同學順著他的目光，只看了櫃檯旁一眼接著又道：

　　「怎麼，你有興趣？兄弟建議你不要。那小鬼有好幾個不同系的學弟在追了，醫科這裡好像也有，睡倒是有人成功睡過，但應該沒人扶正過。另外你看看他那身行頭，價碼估計跟你有得拼了吧？傳聞他在校外被某位年長又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包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