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夢關上。

微光(6)

　　最先緩過神來的是喻文州，順過氣的他慢慢地將自己從黃少天的身體裡退出來，褪去上頭的保險套，隨後從床頭抽了幾張面紙，開始為黃少天簡單擦拭。

　　「少天？還好嗎？」

　　見黃少天的雙眼仍緊緊閉著，喻文州伸手撥開他摀在臉上的雙手，輕撫上去。

　　「嗯，沒事。」黃少天濕潤的大眼張了開來，牽了牽嘴角微微一笑。

　　「我去拿條毛巾幫你擦一擦。」

　　喻文州回給黃少天一個更加溫和的笑，隨後便下床套上衣物，進浴室擰了熱毛巾出來幫黃少天擦身體，待打點好黃少天之後，喻文州才又折回浴室沖澡。

　　本以為體力的消耗會讓黃少天倒頭就睡，沒想到喻文州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卻見黃少天精神奕奕，背靠著枕頭一臉傻笑地在滑手機。

　　「怎麼了？笑得這麼開心？」沖過澡的喻文州一身清爽，見黃少天笑得有些傻，嘴角也不由揚起。

　　「在看我們戰隊官網裡粉絲發的加油帖呢！嘴巴真是一個比一個甜。你看，還有人說要組團去瑞士給我們加油打氣，多長臉啊！」待喻文州上床，黃少天立刻就遞出了手機，指著螢幕笑道。

　　「……嗯……但是去一趟瑞士的費用不比在國內，明天得讓版主稍微擋一下才行，他們喜歡我們就已經夠值得開心了，還是不要讓粉絲太破費才好。」

　　看著響應人數，心細如髮的喻文州顯然不太贊成這項提議，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我知道。我這不過是說說而已，明天還是要讓版主勸阻一番的。況且，競技總局不是已經在跟電視台談實況轉播的事了嗎？到時候我們那大白天，這兒還在凌晨呢！不知道得有多少人要熬夜看比賽了！哈哈，光想就覺得興奮啊！」

　　回想起小時候全家一起窩在電視機前熬夜看奧運、世界盃時的情景，如今自己居然也有機會為國爭光，黃少天的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朵邊上去了。

　　「好好好，那就麻煩劍聖大人繼續保持這份必勝的決心，直到我們奪下冠軍吧。」

　　抽掉黃少天還握在手裡滑個不停的手機，喻文州回身把手機擺放在自己身邊的床頭櫃上，順手就把燈給關上了。

　　「誒！我的手機……隊長你這是搶劫啊！搶劫是不道德的行為！而且繼續保持現在的狀態好像有點太興奮了，睡不著怎麼辦啊？要不，我們再來一次？喂喂喂！隊長別睡你倒是說句話啊！對了，還有啊！我剛剛之所以會去看粉絲的留言帖就是想起了一件事，隊長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打冠軍賽的前一晚，魏老大他……」

　　「嗯，記得。」

　　本來已經躺下身來閉上眼的喻文州，暗自決定不再回應身邊滾完床單嘴上戰力仍舊處於滿血狀態的情人，心裡正盤算著再過十幾分鐘，黃少天就會自覺沒趣地關燈睡覺了，沒想到在他叨叨絮絮的攻勢下還真有他想回應的話題。

　　「是吧是吧！你也記得對吧！我剛剛就在想魏老大會不會故技重施，所以就忍不住刷起版來了，結果好像沒有呢！」

　　黃少天嘴雖然沒停，但其實人也已經關燈窩進了棉被，湊到了喻文州身側。

　　「現在他威脅的對象怎麼也該是葉修，不會還是我們了。」

　　喻文州的眼睛始終閉著，卻習慣性地側過身讓脖子枕著手臂，單手攬上黃少天的腰。

　　「說的也是！不過葉修肯定不會理他的吧？說不定還會笑他沒辦法進國家代表隊……」

　　講到這黃少天的嘴角一撇，似乎有些不想再說下去。而提起魏琛，喻文州也不由得想到自己即將面臨的問題。

　　他跟黃少天已經出道六年了，他們不一定還有下一個六年……

　　「或許再過幾年，既便我們想打代表隊也輪不到了，如今的藍雨已經開始培育新的人才了，到時候我們一起……」

　　退役。

　　這兩個字猛地卡在喻文州的喉嚨裡，卻終是沒有說出口。

　　魏琛當年惆悵了多久才鼓起勇氣下了這個決定，提早將藍雨的未來託付在他們手上。

　　終有一天，他們也必須這樣瀟灑地將衣缽傳承下去。

　　黃少天也許還可以多撐一段時間，可是一旦自己的手速隨著年齡增長而下降了……喻文州臉上揚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

　　思緒不由得回想起第六屆總決賽前的那一夜。

　　那一夜，黃少天敲響了他的房門，站在房門口表情嚴肅地問他：

　　「隊長，你說我們會贏嗎？告訴我，我們會贏。」

　　歷時兩年，他們終於帶領藍雨站到了賽場的最高點，距離冠軍僅僅一步之遙，真的只剩下一步的距離，他們雀躍興奮，但同時也感到緊張害怕。

　　戰隊官網裡的加油帖如潮水般洶湧襲來，這是藍雨第一次問鼎，粉絲們寄予他們高度的期待，所有人的壓力都很大。

　　成千上萬的加油帖中卻有一封特別的帖子，內容簡單大氣地這麼寫著：

　　小兔崽子們：

　　　　　　沒拿冠軍，提頭來見！老子看著呢！　　

　　　　　　　　　　　　　　　　　　　　　　　　　　　魏

　　帳號是當天註冊的空號，這是該帳號的第一篇發文，同時也是唯一的一篇。但是它卻被置頂了，高懸在眾多加油帖的最上面。

　　到底是動用了什麼管道讓版主置頂的呢？

　　喻文州被通知去看的時候，底下的回文早已經蓋了幾百層樓，叫囂的、響應的、喝采的、罵神經病的、見老隊長的，各式各樣什麼人都有，而發帖的人是誰喻文州用膝蓋都想得出來。

　　看著站在門前的黃少天，喻文州拉著他坐到自己的電腦前，指了指螢幕對他道：

　　「不是會不會贏，而是我們一定要贏。」

　　臉上仍帶著幾分不自信的黃少天望著電腦愣神了好一會兒，才開懷地笑了起來，用力點了點頭，同意道：

　　「那個老鬼！小爺才不會讓他看了笑話！還提頭來見咧！明明就是個連請君入甕都不用的，裝！接著裝！」

　　喻文州站在黃少天身邊，看著他碎碎念起老隊長，一張俊臉笑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隔天，他們一起看見了榮耀最高點的風景。當時的合照至今仍夾在黃少天的錢包裡，無時無刻與他形影不離。

　　冠軍，從來就只有一個。

　　而正因為只有一個，所有人都必須卯足全力去爭、去搶、去鬥，不論希望多渺茫，不論奪冠的道路多艱難。

　　但凡還有一絲希望就絕對不可以放棄。

　　™

　　「少天。」

　　想到這，黑暗中喻文州攬在黃少天腰上的手緊了一些。

　　「嗯？幹嘛？剛剛話才說了一半，我還以為你已經睡著了。怎麼？真想再來一次啊？那就來吧！」

　　感覺到喻文州的動作，黃少天更是整個身體都黏了上來，一點都不嫌棄兩個男人蓋著棉被抱在一起有多熱。

　　「我是想叫你快睡……」

　　「靠！隊長你說笑的吧？我現在精神超好的你還這樣逗我！不管不管不管，我們再一次吧！你不想動可以躺著沒關係！小爺自己來！」

　　黃少天的身體在被子裡一陣亂動，撲倒了側睡的喻文州，順勢爬上了他的胸口。

　　然而明明一室漆黑，喻文州卻覺得黃少天望著自己的目光異常燦爛。

　　「到了那個時候，我會陪你的。一起進，一起退。」

　　忽地黃少天的表情變了，濕熱的吻壓了下來，喻文州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聽得出他刻意放緩節奏的話語中帶著多麼真摯的情感。

　　「嗯。在此之前，我們還會有好幾個夏天。」

　　於是他輕聲回應，一如當年答應魏琛時那般堅定。既然他可以帶領藍雨站上一次巔峰，一定就可以再次攀越上去。

　　他會好好守護握在掌心裡的這朵微弱的光芒，直到它再一次燦爛。